
第一章
冷宫槐下“武”字寒
长安冬月,天似泼墨,未及黄昏便沉得压人。冷宫西隅那棵老槐树,枝桠如骨,风过处呜呜作响,竟似千百宫人的幽咽,缠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凉。
婉儿蜷在母亲郑氏怀里,三层打补丁的旧棉絮裹着,依旧瑟瑟发抖。她才六岁,记性却比同龄孩童灵透——上月爹爹被黑甲卫绑走时,娘哭得瘫在地上,那些人一脚踹翻了爹爹的砚台,浓黑的墨汁淌了满院,像极了后来爹爹刑场上流的血。
“娘,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蚋,“爷爷说的‘修身齐家’,到底是啥意思?”
郑氏把女儿往怀里又紧了紧,枯瘦的手指捡了根断槐枝,在冻硬的泥地上划“仁”字。指尖冻得开裂,血珠渗在笔画间,竟给这冷字添了几分暖意。“婉儿记着,肚子里有书,心就有根,走到哪儿都站得稳。”她声音发颤,眼神却亮得惊人,“你爷爷是忠臣,你爹爹也是,上官家的骨头,断不能软。”
展开剩余66%婉儿似懂非懂点头,小脑袋靠在娘的肩头,看那“仁”字被风吹得要散。她不明白,爷爷和爹爹不过说几句反对武皇后的话,为何就落得身首异处?为何她们这些妇孺要被关在冷宫里做牛做马?可娘的话她记在了心里,每日天不亮就蹲在槐树下认字,《诗经》过目不忘,连打扫宫道的老宫女都啧啧称奇:“这丫头眼神亮得很,将来定不是池中之物。”
变故终是来了。管事嬷嬷查岗时,见婉儿在泥地上写字,抬脚就踹翻了她们唯一的瓦罐,清水溅了婉儿一身。“贱奴也配读书?再敢摆弄这些酸文,就割了你的舌头!”
婉儿吓得往娘身后缩,郑氏却猛地站直身子,脊梁挺得像老槐树的枝桠:“嬷嬷息怒,她才六岁,认几个字总比成睁眼瞎强。若要惩戒,便冲我来,与孩子无干。”
嬷嬷啐了一口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郑氏蹲下来,摸着女儿冻红的脸蛋,眼泪掉在婉儿手背上,凉得刺骨。“婉儿,委屈你了。”
“娘,我不委屈。”婉儿伸手擦去娘的眼泪,小拳头攥得紧紧的,“我要好好读书,将来保护娘。”她心里却翻涌着一个念头:那武皇后究竟是何许人?为何一句话就能让她家破人亡?这深宫之中,到底藏着怎样的雷霆手段?
这年冬雪,老槐树上积满了白雪。婉儿在雪地里,用树枝写下了第一个自己想写的字——“武”。笔尖的雪水融化,渗进冻土,像一滴藏在暗处的泪。她不知这一字落土,竟似在命里刻下了一道劫,只待十年后雷霆乍现。
(撰稿:谭福欣)
点评:
这篇《红妆染尽帝王家》以细腻的笔触与深刻的历史洞察,重构了一位传奇女性在权力漩涡中的挣扎与蜕变。作者以“红梅妆”为意象贯穿全篇,既是婉儿脸上的一道伤痕,更是她以美学反抗命运、在屈辱中绽放锋芒的象征,巧妙呼应了她一生在屈辱与荣耀间的复杂平衡。
文章最动人处在于对权力与人性的辩证书写:婉儿从冷宫孤女到“内宰相”,每一次进阶都伴随着情感的牺牲——与李贤的诀别、与武则天的博弈、与武三思的利用,层层递进地展现权力如何侵蚀人心,又如何成为女性在男权社会中唯一的铠甲。结尾“唐龙之变”的宿命收场,道尽了政治棋局中“棋子”与“棋手”身份的瞬息幻灭。
作者善用文学化叙事填补历史缝隙,如冷宫血书“仁”字、紫宸殿续诗等场景,虚实相生配资行业论坛,既还原了盛唐气象,又赋予历史人物鲜活的脉搏。上官婉儿的形象最终超越了个体悲剧,成为封建制度下所有才情女性命运的共同注脚——她们的智慧与野心,终难敌时代洪流,却以不屈的风骨,在史册中绽出一朵带血的红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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